Donoevil

【汤姆·里德尔】一瞥

       里德尔推门而出时,几乎没人注意到他。裹着厚长袍和各色的围巾的学生抱着厚实的书本匆匆往来在霍格沃茨的长廊中;暗骂着炸毁坩埚的同桌的新生,高声谈论假期奇闻似怕有人还不知晓的学生,以及同样穿梭其间神色各异的教授——一切如常。但里德尔在人前一向沉静的眼中荡漾出了几分恍然。高大的廊柱彼此孤立地立在那里,仿佛自众神之母开天辟地起它们就已立在那儿了。这些饱经岁月的沉默的巨人或许曾经来自同一片古老的山脉,但自霍格沃茨建成起,他们便不再借着蜿蜒的溪流和交错的树根交流了,此刻他们间疏离的距离甚至挡不住不断涌入的风雪。


       里德尔不由得抬头瞥了一眼,目光越过廊柱投向了既无起始也无尽头、此时甚至被漫天飞雪遮得有些严实的天际,自然不是因为被那些巨石弄得心生感概而要向浩瀚苍穹寻求遥远的启示,而是——他面无表情地将手缩进长度稍短的袖子中,他太冷了。之前片刻笼罩了他双眼的那种惘然似乎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里德尔又转了身推门进去,动作跟这座古堡中每个各怀目的的人一样高效而敏捷;他从书架尽头抽下《诗翁彼豆故事集》揣进怀里,便迈着同门外的人们一样匆匆的步伐向廊桥尽头走去。


       他在廊桥尽头幻影移形到了主楼楼顶的天台。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何这栋庄园内最宏伟的建筑叫"Kykuit"了。站着眺望者的天台同样站在山丘厚实的肩膀上,于是凡到此处的人都可以凭栏远眺加龙河。

       

       他安静地听着环绕布斯巴顿庄园的比利牛斯山脉在薄暮中奏响寂静之调,参天的古橡树和纯白的醡浆草在晦暗的暮色中显得极不真实,带着神一般非凡的威仪和神秘的力量,倒更像是那座传闻中立于塞尔麦湾北岸奥林匹斯山上的恢弘神殿被云层折到此处的虚幻的一角。


        一种越发强烈的古怪感如潮水般漫进他的胸腔,里德尔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来阻止那种浪潮的涌入。接着很快他又恢复了那种厌倦的、烦躁而漫不经心的平静,重新回想起目的似的转身向主楼走去。

       

        华贵而沉重的大门连接着两个全异的世界,奢侈但低调的香水味像掀开轻薄绸缎缓缓伸来的双手,轻柔地抚上了他的脸颊,紧接着是双肩;这让里德尔感到一阵恶寒。舞池外的男男女女皆着华美的礼服,从长桌上取了酒,步履优雅地四处逢迎。


       里德尔与这群布斯巴顿的公子小姐们格格不入。他忽然地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那个在风雪之夜贸然闯入城堡寻求王子庇护的女巫。是啊,没错——那个童话故事中的女巫;他讽刺般露出一个在旁人看来轻柔而美丽的微笑,最终诅咒了整个城堡的女巫。似乎已经注意到他的人被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弄得有些晃神,样式繁复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的柔和的暖光晕在少年俊美的脸上,给人一种这个闯入者其实并非与此处格格不入的错觉。


       但里德尔的嘴角重新恢复成往日的弧度,他就挂着那张冰雕似的脸,揣着《诗翁彼豆故事集》漠然地拨开不断投来的异样目光,穿过人群径直向尽头的另一扇门走去。


       长裙的裙摆优雅地拖在身后,女人闻声却没有转过身去。她站在两个迥异世界的交界处,混着青草和玫瑰香味的春风将她的头发吹向门内的璀璨世界,但她的脸却始终朝着门外静默无垠的群山。


       “空间是可以被折叠扭曲的不是吗?”最终是里德尔开口打破了沉默。他们像彼此相熟的人一样在一种诡异但和谐的气氛中交流起来,而旁人听来古怪的话题在他们口中似乎与讨论午餐无异。


       “当然,的确如此。”女人的声音意外的轻快活泼,那种语调与她花色沉默的裙摆袖口并不相符;她兴奋地继续说道,“想想看”,里德尔看她伸出食指灵活地在空中画了个三角形,“这个世界中的人没有高度的概念,于是我们——”,她的手指慢慢划过那个三角形,直到在边缘处骤然抽离了那个她创造出的平面,“我们如此穿过,对他们而言就如同在墙边凭空消失了一样;可他们既无法想象出我们的完整的模样,也永远走不出所在的世界”。


       “当然可以”,“永远”这个词,以及对方语气中叫人难以轻易察觉的遗憾让里德尔突然地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愤怒和不屑,在一瞬间点燃了他反叛的神经,“只要你肯尝试,世界就永远向你敞开大门”,他的声音不复往日的轻柔斯文,而是陡然拔高了不少,“它对极少数的人——”此时的里德尔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下意识将口中的“极少数”当作了自己,“不该有丝毫的吝啬,它必须慷慨地将自己所有深邃的奥秘摆在桌上,只要——只要你敢伸手去拿。”


       他说完就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或者说,烈火已然沿着他的神经烧进了他的心脏,而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正将滚烫的血液泵往他的四肢百骸。里德尔盯着斜倚在雕刻精致的护栏上的背影,怀着不知名的情绪等待着对方的反驳。


       然而对方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张扬而爽朗的笑。


       “你叫什么?哦,请别告诉我”,对方第一次转过头来,里德尔惊异地盯着她的眼睛,“我可没说不行,或许真的可以,就像现在这样;我的意思是,现在这算什么?”


       “什么?”


       里德尔困惑地盯着对方若有所思的脸,“我能告诉你的是,我是真实的;或者说,我只能确定这一点,”她拥有一双极其罕见的绿眼睛,一种生机勃勃,但比沉稳的湖绿或温柔的橄榄绿锐利许多的翡翠绿色。


       “你来的时候,天空是什么样的?”


       “你在说什么?”


        里德尔为对方这种跳跃的提问方式感到新奇而恼怒,“你想跟我谈论天气?”


       然而接下来又是答非所问,“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童话书,哦,不过我倒是觉得很有趣。”


        突然,周围的世界似乎开始以他们无法察觉的速度缓慢崩塌。


       他终于明白那种古怪感从何而来。种种荒诞离奇的细节被他模糊地想起,他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的?那个房间真实存在着吗;他为什么拿起《诗翁彼豆故事集》;英国的雪和法国的春风;以及,在霍格沃茨使用幻影移行……这或许是——






       1945年12月的某个周日,里德尔第一次见到对方的眼睛,但自从那天醒来,他就再也没梦见过那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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